ONE

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情，其實是我最不想回憶起的事。這件事發生在我
國二與國三這兩年之間，因為父親有抽煙喝酒的習慣，所以口腔常常破洞
，所以去看了牙醫，醫生的說法是建議父親去做口腔切片的檢查，消息不
好，因為是癌細胞。接下來就安排了開刀，父親知道結果一定會不好所以
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動刀，因為父親是個很聰明的人，他說若是動刀一個不
慎會驚動到癌細胞發威。但是為了許家人一個長久的幸福父親去動了手術
賭一回。
第一次的手術相當的成功，還記得開刀前一晚，爸媽從高雄打電話回家＂
妹和姊姊要好好照顧自己喔！爸爸待會要全身麻醉開刀了，會有危險，爸
爸愛妳們喔。＂掛上電話我開始大哭，畢竟我只是個國二的孩子，尤其是
在深夜。我回到了房裡姊姊依舊在睡夢中。隔天，傳回好消息，手術成功
。父親出院的那一晚我記憶猶新，父親吃了割包，父親一臉滿足的表情說
好久沒吃飽過，那一慕現在想起來猶如做日。
過了幾個月幸福的生活，有一天下午我與爸爸去吃蚵仔麵線，但是只見父
親吃了幾口便不吃了，我不知道是怎麼了所以我並未過問。後來才知道原
來當時父親的齒床有點異樣，隔天便又和母親去了高雄。原來是癌細胞擴
散了，這是第一次看見母親與父親抱頭痛哭。第二次手術依舊成功，不同
的是因為癌細胞侵蝕到下顎骨所以父親的下顎骨有一部分是人工的。接下
來的日子，父親天天除了忍受癌細胞侵蝕的疼痛之外，還要忍受定期回醫
院接受化療的痛苦，這段期間爸爸因為口腔化療的過程中會造成口腔發炎
無法進食，所以父親第二次手術回來時便裝了了鼻胃管，記得父親當時都
將食物用果汁機打成稀狀，再經由鼻胃管進食。爸爸曾經對我說過＂等我
病好了，我要買一隻烤雞自己一個人把牠吃掉。＂那時的父親帶這笑容說
著。
有一天下午，父親的左臉頰長了一個小水泡，它越來越大，直到破掉化膿
，父母局的不對勁，所以又回高雄去做檢查，沒錯！依舊是癌細胞在做怪
，回到家後，那個化膿的傷口經過清理竟然成為一個小洞，它讓父親疼痛
不已，爸爸說她想自殺，我想是因為爸爸很自戀吧，因為父親是個很英俊
的男人，年輕時把片天下女子勒。隔天的下午，我記得我在客廳昏倒了，
爸爸緊張的將我搖醒，爸爸急的不得了，直到我醒來父親才鬆一口氣，那
天晚上我在書房準備考試，爸爸端了一杯加了冰塊的白葡萄汁給我喝爸說
＂妹，喝點葡萄汁補補血，才不會昏倒。＂父親離去後，我又哭了，因為
父親擔心我，而我在面對父親對抗病魔所帶來的痛苦時，確什麼忙也幫不
上，因為知道父親想放棄，所以我寫了一封長達足足七面了長信給父親，
裡面是鼓勵支持的話，希望父親能堅強的對抗病魔。不過，我也很清楚那
一些只是精神上的，對於父親的病情是一點用都沒有，因為過沒多久父親
又住院了。
害怕的那一天終於來臨了，一天下午接到母親電話，＂妹爸爸剛剛血崩了
，現在準備要進去開刀，和姊姊要照顧自己，這一次很嚴重＂電話中媽媽
假裝堅強的聲音，更讓我覺得不安，我一時搞不懂血崩是指啥。過了數小
時，叔叔來家裡拋下了一句令我撕裂心的一句話＂你爸沒用了。＂因為這
句話我到現在還不跟那位叔叔講話。於是親戚們大家開始忙碌，將神明聽
做打掃佈置，做好準備迎接喪事的準備。這段期間我和姊姊只是一直哭。
晚上大概七、八點左右，刺耳的救護車聲讓我的心臟就像要停止一樣的快
，幸好爸還有一口氣，原來父親並未開刀，因為大動脈破裂導致大量血液
從口中洩出，看著父親胸前的血漬我終於明白當時狀況的恐怖，當時血崩
時醫生說很突然，就算開刀急救也不見得救的回來，有可能會死在醫院，
媽媽問了爸爸要不要回家，爸爸點點了頭。當父親被送下車時我真的嚇呆
了，胸前都是血，消瘦成五十幾公斤的父親，心理面真的很心疼，我拼命
的喊著爸爸！護士說剛剛打了強心針，葯效約八個小時，若是拔掉裝在喉
嚨的呼吸器過四個小時就會死亡。大家開始幫父親換上西裝，爸爸自己也
做了決定，就是拔掉呼吸器，不過奇蹟出現了，因為父親隔天竟然可以站
立，老天爺給了我們編織未來幸福的希望，爸爸一度想回房裡休息，大家
幫忙攙扶，此時，我終於親眼看見血崩的恐怖了。大量的鮮血，從父親的
口中狂洩而出，當然父親又躺回大廳裡等待死亡。大家又開始對爸爸翻來
翻去，因為習俗說身上有血的亡者是不能接見祖先的，所以要換上乾淨的
西裝，從那一刻起我痛恨死了那一些狗屁習俗、恨透了迴光返照這些東西
，因為心真的會很痛。
當一切平息之後，我坐在父親身邊，父親因為血崩所以全身冰冷，爸爸說
手有點麻，所以我便幫父親按摩手掌，突然間，父親抬起了手往我臉的方
向伸來，原來父親是想摸摸我。當時的那三秒鐘，我終於明白父親有多愛
我，而我有多愛我父親。當天晚上，我不小心在大廳睡著了，親戚搖醒我
叫我回房裡休息，我一張開的第一眼就是看見父親對我搖搖手意謂著叫我
去休息，當時的我真的累壞了，乖乖的聽父親的話回房裡休息。當我再次
被叫醒時，已經見不到父親的最後一面了，父親享年三十八歲。這真的是
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爸爸從切片檢查到死亡不過才短短的八個月，習俗
說不能在死者身上留下眼淚，否則死者會感到痛苦，但是當時的我不小心
滴到一滴，因為我只知道我很難過，不想在管那一些狗屁習俗了。看著換
上壽衣了父親，我開始感到陌生，我仔細端詳父親的遺容，赫然發現父親
昨臉頰的那個洞，有螞蟻想進入父親的身體因為那時正值炎熱的暑假，我
恨死螞蟻了但是我現在卻變的不敢殺螞蟻了。
在父親生病的這段期間，我無數次的乞求上蒼、數次的發願要折壽給父親
，希望奇蹟真的能出現，但是一切的一切都一在一在的落空，所以現在的
我也已經不相信奇蹟，但是我卻在大陸的姑姑回來奔喪時看見了不可思議
了事情。習俗是亡者的子女每當有人來探視時都要跟著哭，但當時的我眼
淚早以流乾，但是我在姑姑打開父親身上的幡布時，我激動的流下淚來，
因為父親的遺體流了兩行眼淚，所以我唯一相信的是，死著最後喪失的感
覺是──聽覺。當時我還精神錯亂的閃過父親會不會醒來、這一切是不是
假的白痴念頭。事情很快的落幕，我漸漸走出傷痛，因為搬離了爺爺家，
雖然往日的情景依舊深植在我的腦海裡，但是我還是天天期待父親能到我
的夢中跟我說他過了很好，不過都沒有。
要升上高三的那一年暑假，有一天傍晚突然很想父親，我便一個人騎著機
車去找父親，我一到父親的墳前便放聲大哭了起來，像個傻瓜一樣開始自
言自語，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開始害怕因為沒有
燈，我跳上機車想快點離開那裡，不過我卻迷路在公墓裡。我一直走到死
巷，往哪邊看都是墳土此時又颳起了風，我真的要嚇死了，只好在心中大
叫父親，過沒多久我就找到出路了，回家跟媽媽姊姊提起此事她們都說不
准自己一個人在去那個地方了。具體的夢見父親是在今年的暑假，我夢見
了父親抱著我笑的很開心，＂妹妹＂突然這句話讓我驚醒，我看了牆上的
掛鐘已經超過了起床的時間，我趕緊做了梳洗要去上班，但是覺得納悶的
是，怎鬧鐘與手機鬧鐘都沒響？一查看便嚇住了，手機沒電關機，鬧鐘電
池也剛好沒電停在被夜兩點左右。我趕緊叫了姊姊，＂姊，剛剛是妳叫我
起床的嗎？＂姊說＂沒有壓。＂我愣住了，我也哭了，仔細想想，或許是
父親也知道我很重視這是暑假工讀的勤獎金吧，所以幫了我一個大忙。這
件事情已經邁入第六年了，我一直不想去翻動這段回憶，所以當知道要撰
寫這份報告時我回去翻了那段時期的日記本，發現這段８個月的時間竟然
紀錄下來的只有父親去做切片那一天回家我的心情及辦完喪事之後開學第
一天的心情。而我卻能憑著記憶寫出那段回憶，當然這只是其中的極小部
分，但是卻很開心有這份作業能讓我將不可能寫出來的東西撰寫並保留下
來，當然所以這是我第一次與人分享這段時光，呵呵～除了家人真的沒有
外人進入過我的這段回憶，包括我的老師、同學甚至是男朋友，不過我想
我會把這份報告呈現給我想交往一輩子的朋友、男朋友看，因為我覺得這
是個很特殊的過程，。
現在的我，由於我體質像我老爸，我也常嘴破，最常紀錄是破了快４ㄍ星
期，大到能塞進兩粒米，媽媽只要一知道我嘴破也都很緊張，買了一堆補
品給我，所以我會很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因為健康真的是人一生中最寶
貴財富！當然還有與家人相處是最值得珍惜的時光，所以我週週回家陪伴
媽媽。附帶一提，父親過世時我的寶貝弟弟才剛要上中班，所以他現在是
我最寶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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